挤挤挨挨许多人,更多的还是各府女眷;晋国公世子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受人追捧,甫一踏进阁中1便引得女眷们脸红偷瞧,他似已不甚在意这些注视的目光,只随意同方云崇、宋明真二人交谈,目不斜视。
&esp;&esp;宋疏妍跟她二姐姐一道去里头挑拣了,三个男子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,宋疏清是心花怒放,只觉得平生从没有这样扬眉吐气过——庶出的怎么了?哪家的嫡小姐能有她这样的殊荣、被方家世子陪着挑东西?
&esp;&esp;于是自然逛得更起劲,拉着她四妹妹的手像只花蝴蝶般在金银玉器间飞来飞去,一会儿看中一架四扇镶贝母的红木屏,一会儿又说那个六扇勾圆月的绣屏瞧着更别致,说话的声音又亮又娇细,余光一直锁在身后头。
&esp;&esp;方献亭的目光却在她旁边的宋疏妍身上多停了一瞬,又侧首问宋明真道:“之前在贵府堂上见得匆忙,还不知你四妹妹是哪位夫人所出?”
&esp;&esp;宋明真一颗心正吊着、因囊中羞涩故唯恐妹妹们挑中太名贵的东西稍后付不起账,此刻被问才回过神来,答:“她是家父的原配夫人乔氏所出,只是嫡母早亡,后来便一直养在钱塘外祖家,每年只回长安过一季。”
&esp;&esp;那便是宋家嫡出的小姐了。
&esp;&esp;高门豪族之内诸事大同小异,一个失了母亲的嫡小姐必不为继母所容、如今在庶姐面前也是一般低眉敛目,想来日子不会好过到哪里去。
&esp;&esp;“你倒是与她有几分亲近。”他又说。
&esp;&esp;“三哥不知道,我那四妹妹是个讨人喜欢的,”宋明真一笑,神情颇为柔和,“也一贯聪明懂事,不必人费心。”
&esp;&esp;——的确是懂事。
&esp;&esp;里里外外转了半晌,终究只挑了个最不起眼的绘屏,图样是寻常的葱郁春山,既无黑漆描金又无螺钿翡翠,素净到显出几分清寡。
&esp;&esp;“会不会太素了些?”她二姐姐问她,“毕竟是为新岁添置的,还是再亮堂些好。”
&esp;&esp;宋疏妍笑笑,回了一声“不必”,又说:“我本就喜欢素净些的颜色,何况这图样绘得也好、正方便我临摹。”
&esp;&esp;这话说得真体贴,明明是知道她二哥钱不够用便拣最便宜的买,这样一修饰就让谁心里都舒坦;只是她还是低估了她二姐姐上午花钱的本事,这一架绘屏要五贯钱、二哥口袋里却只剩了三贯,还是不够的。
&esp;&esp;宋明真属实尴尬,一方面觉得拿不出钱丢了脸面,另一方面又担心他四妹妹会觉得他这个做哥哥的厚此薄彼、终归还是偏心自己亲妹妹,一番权衡之后便开始朝一旁的方家兄弟使眼色,摆明是要借钱了。
&esp;&esp;方大公子一笑,一旁的方献亭已示意随行的临泽拿钱递与宋明真,宋疏妍一愣,头回正大光明地将自己的目光落在那个男子身上,而他也正看着她,神情还是淡淡的,说:“四小姐可以再挑挑,选个喜欢的。”
&esp;&esp;这……
&esp;&esp;……竟像是看出了她方才说的是假话。
&esp;&esp;她忽而语塞、不知该怎么答了,只知对方的声音落在耳里还如那个山中的雪夜一般特别——明明很冷清的,可仔细听又能感到丝丝缕缕的暖,正似绿蚁新醅酒、红泥小火炉,待到晚来天欲雪,方可问他能饮一杯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