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封信,从拆开时就感觉不对劲。扑鼻而来的腥味,折子很?旧,封面浸了血水似的透红,陡一展开,大片的黑红色触目惊心,一个硕大的“杀”字横陈,几?乎跨占了六页之多,剩余三?页并非折子原稿,而是与前面拼接而成。无论前后,纸底皆泛黄褶皱,上面的字迹也模糊不清,却?无一页缺损。
&esp;&esp;余娴被这个仿佛要蹦出纸页的“杀”字吓了一跳,虽只一字,一撇一捺却?书尽滔天恨意?,仿佛下一刻就有鲜血从字间迸射而出。而后三?页,也用鲜血写了硕大的两字“陈桉”。
&esp;&esp;余娴的眉头一紧,赶忙认真分辨被血字遮掩住的原稿。
&esp;&esp;“是人名。”萧蔚已?分辨了一会,得出结论,“前面六页,是与余家祖上狼狈为奸的高官名单。”
&esp;&esp;“不光是这样!”余娴指着后面三?页,惊道:“是生?死状!”
&esp;&esp;前六页,是阿爹当年被追杀,冒死也要献给陛下的高官名单,满满当当六页之多。后三?页,是阿爹的字迹写着“自愿参与‘毁玉’计划名单”的生?死状,原稿上,只有阿爹一人的名字和手印,他空了三?页之多,以为会有许多人附和于他,但空空如也,独路难行,却?不得不行。后来阿娘用鲜血在这三?页写上了自己的大名“陈桉”。仿佛刻意?为之,她一人的名字,霸道地占满三?页。
&esp;&esp;余娴觉得,阿娘也许是想告诉阿爹:“我一人,足抵千军万马。”
&esp;&esp;萧蔚觉得,阿娘还想说:“无须担惊受怕,你?非独路。你?看?,你?的生?死状上,亦是满满当当。”
&esp;&esp;前后拼接,便?是高官暴毙的真相。也是阿娘与阿爹站在一线,一切尽在不言中的开始。
&esp;&esp;这个“杀”字,定是阿娘拿着大刀冲到鄞江,砍下第一人的首级,用其鲜血书下。“杀”字之下的原稿,每一位死去的高官都被一笔血意?划去了名姓,除高官外?,还有一些人名,是参与了运送渠道的人,萧蔚认出几?个,和他曾经调查的一些人不谋而合,但这些人并未杀尽,有些在得到高官暴毙消息后迅速销声匿迹,也有些因害怕事发而自刎,更有些人的名字不是真名,无法追寻,譬如敦罗王妃,及其亲信暗卫。
&esp;&esp;也许阿娘逃婚之前,就已?经从阿爹那里晓得不少事情,否则她不可能?在入鄞江后直奔高官家中,报以目的行事。恐怕是新婚之夜,她就想清一切,明白阿爹此?战是殊死一搏,毫无胜算,那名单上的高官结党,背后的余家权倾,为了杀阿爹,手都伸到了麟南,而陛下又不得不顾虑新朝初建,不会擅动?朝局,阿爹独一人与天相斗,唯有一死。可阿爹要是死了,空荡的生?死状上无人,谁也不会继承他的遗志,为那些无辜丧命的百姓而战。
&esp;&esp;所以陈桉从头到尾,都不是为了阿爹逃婚。
&esp;&esp;可以想象,彼时她脱下嫁衣,于漫天绯红与喧天锣鼓中流泻出万丈豪情,仿佛要做世?间最了不得的事。被良阿嬷问到要去往何处?去做何事?她一定无比自豪,从未后悔。
&esp;&esp;“上鄞江,杀狗官。”
&esp;&esp;乱世?遗留的事,自然?要用乱世?的手段。她双刀在手,汗血铁骑,谁也拦不住,谁也不敢拦,谁拦杀谁!谁拦杀谁!杀!杀!硕大的杀!
&esp;&esp;也是那之后,外?公?误以为她是为了阿爹逃婚,再见她时武功被废,满身是血憔悴落魄,怎能?不骂不怨?不,或许外?公?从未误解,他只是想找一个可以发泄难过的理由,他不想承认是自己的教养,让阿娘真成了麟南乃至天下的守护神,最终被废,险些丧命。而阿娘也误以为阿爹什么都不懂,便?也倔强地不肯说清。
&esp;&esp;可,阿娘既是为了正义举刀,多年来为何郁结在心?她所说的罪孽又是怎么回事?其中必然?还有不清之处。
&esp;&esp;余娴与萧蔚对视一眼,彼此?都看?清了眸中坚定。阿爹送的这份礼,是大礼。是一切的开始,也是一切的结束。是世?间之大无奇不有,也是与天相斗大战告捷。是人世?多众随波逐流的丑恶,亦是少数禹禹独行的勇气。是真相的公?布,是对他们的信任。亦是他和阿娘不谋而合的神交,亦是对他们携手同心的祝福。
&esp;&esp;这道折,是如今海晏河清的原因,是沉寂往事的证据,是知己默契的决心,也是爹娘的定情。
&esp;&esp;将折子小心翼翼地收起,余娴思忖片刻,还是把它放回了机关匣。她觉得,爹娘守了二十年的真正的玉匣,其实是这一方玉匣。她捧起观摩半晌,如此?,世?间暖意?皆在掌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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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esp;&esp;翌日阴晴不定,良阿嬷劝他们别去,万一下雨,春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