问话一出,众人皆看向了裴怀玉,仿佛顾虑着什么。
那众目所瞩之人眨眼回神,缓缓道:“六年前,有个歹人骗秦烛来救我,将他杀害了。但他早也被我剁成肉糜了。”
不过只言片语,愈到后头却愈艰涩。
一行人眉目皆有哀色,众人心中哀寂,听得赵清晏轻声叹道:“秦叔是多好的人啊!我和小欢也受过他照拂那盘店的七十两银子我们还没还他呢。”
外头淅淅沥沥,下起和松针一样的雨,水雾薄白,引得思绪也恍惚着飘远了。
不知是谁说了句“走罢”,众人便动了身。
只在拉上门的前一刻,一只手截住了赵清晏的动作——
“赵兄,那根盘龙棍看着威武神气,我想将他买下来。”
“洲君想要,何必说‘买’?我们承了你与秦叔那样多恩情,便是将整个架子百八十件兵器都予了你,也是无不可的!”赵清晏故作诧异地看向裴怀玉,当下便跻身入里,将棍子取了来。
那棍子上挂着两只大红穗子,同过年的灯笼须一样,大气、喜庆。
裴怀玉谢过了,接过来转了一圈,朝看直了眼的郑常慧催道:“先生怎么不谢谢赵兄与欢阿弟?”
郑常慧愣了愣,睁大了眼,巴巴出声:“陛公子——多谢公子,多谢赵兄、欢阿弟!郑某不胜感激!”
那结实润泽的盘龙棍被裴怀玉轻轻一抛,下一刻便叫郑常慧紧紧抓住、握紧了。
杜欢笑道:“郑兄客气,晓得你身子骨不宜耍重器,这杖子给你带着再好不过了。往后哥哥与我再有轻巧好耍的物件,还给你留着。”
帘子落下来了,五人便寻秦叔而去。
此处是清明冷雨,满心哀切、上故人坟。宫里头却是暗度陈仓,一直条黑金两色的光交缠着冲上云霄。
半边鬼面的巫女眉头舒展,覆手于院中磐石上,任由那滚烫鲜血没入石面。在金光大盛时,她如僵蚕作最后的弹跳,猛地呕咳一声。那张自她怀中飞出的“恩契”也没入金光、寸寸消融
未烬的契纸上留着行字——“吾解巫柳毒,尔助幻境无”。
金光化火,那火舌很快将一切都吞食尽了。
献祭了巫女寿元的法子,用起来就是快。
幻境的边缘震颤,隐隐有万马踏蹄之声贴近。
眼前陷入黑暗的最后一刻,一声咬牙切齿的咒骂残留在魏春羽耳中。
是那人颤抖的手扶上他面庞,低声用祈求的语调念着:“骗子。”
“一七、二七长尾蝎,三七、四七酒蜈蚣”
絮絮叨叨有如蚊蝇,缠扰耳边。
“谁”魏春羽嗫嚅出声,字刚吐出,脑仁就如要被槌子捅出头外一般痛。
那蚊蝇愈发沉浸,念白中甚至勾上了唱腔——“五七、六七海螵蛸,小锅难容上跺刀呀”
头愈发胀痛了。
魏春羽忍无可忍,但发语的怒气却被病气冲散了,反倒露出几分声厉色茬来:“嫪春厌!”
喋喋的人息声,惊讶揭了帘子探头:“唷,你醒啦?我还当你要睡回大夜城呢。”
大夜城?
他终于出菩提世界了?也同那个比裴怀玉多了太多活人气的君王再不相见了么
幻境中的陵墓还残留在眼前,但辘辘的车轮昭示着他新的处境。
披散的发丝掩住他视线一角,随车厢晃动擦过他眼角,魏春羽像是才意识到自己这副杂乱的尊容。
“你我为何在这,裴怀玉呢?”他回神摸向肘后暗袋,却摸了个空,他怔怔眨了眨眼:“我贴身东西又去哪了?”
“东西?”嫪春厌覆着大半张脸的青铜面具,她言语间的讽意却半点未削,“你人还能全乎地在这儿就不错了!”
魏春羽尚惊诧时,那嫪春厌已炮弹似的射出了一串话:“我倒是不知,你同那姓裴的胆子都不是一般的大。乔天妒的阴邪法子你们是说用就用,那过去的菩提小世界也是说进就进,是真当自己有九条命,里头死了出来照样活?”
挨了通骂,那股受困梦境里似的束缚感又捂了回他的口鼻,而他面上却反作轻蔑,浑不在意道:“那术法委实有趣,冒些风险也算不得什么。”
嫪春厌被他噎得干瞪眼,半晌啐他一口:“要不是那姓裴的以我恩师作要挟,我才不折损寿元救你出来!干脆随你去那几重菩提境,被它吸干了血作蠢鬼去!还有那汤磬舟,得知自己真正的女儿早病死了,痛哭流涕的,还是我安慰住的。”
“他如何知道,你恩师是柳巫?”
嫪春厌没好气道:“你和姓裴的都好眼力。我不过是出门回来鞋上沾泥,就被裴怀玉看穿了,使唤我更加不客气!”
谁晓得柳巫居处的泥有特异的颜色气味,而碰巧这二人感官又出奇敏锐。
“我没见过生母,是她给我捡回去的。从小柳巫就嫌我笨,教了我使蛊,立刻就把我赶出去历练。虽然我没用,历练时连口热饭都吃不上,但我还