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葫芦一张口,就被由师兄捏住了嘴巴——“又吃了甜食?这回我可不会帮你瞒着老师傅,眼睁睁看着你掉光牙成了个豁嘴巴!”
要吐出的话顿了顿,被喉咙里的哭腔冲垮了:“不要呜嗬儿!不要、老师傅、知道”
魏春羽游鱼似的钻进了人潮,连连挤过好几个人,挨了好些白眼,才确信身后原处的人看不着自己了。
他现在完全没法面对清一,尤其是想到清一和要抓他的吴化有在一块儿,心里又惊又怒膈应得难受。想到杜欢说的“秘宝”一事,他很难克制自己去怀疑,是不是清一同吴化有说了什么,叫他认定秘宝在自己手中。如果真是这样,那是为什么?
他同门的爱捣鼓吃食的、爱卜算的小师叔,为何抛弃他们朝夕相处的情谊,反倒将剑刃朝向他?
他在一件事上碰了壁,干脆先转向旁处。
长街攘攘,拥挤的人潮蒸得人闷热,抬头又是焦灼的日头,魏春羽不由朝阴凉处走去。
正巧见到大理寺正的人在蹲守初遇“老鸦”与云规的院子。
那人认得他,朝他抱拳道:“魏大人。”
魏春羽奇怪:“怎么就你一个人在?”
那人犹疑片刻,记起大理寺正提起的,眼前人是最早发现异动的,才开口道:“他们从今天早上,就往里搬了不少箱子,看着还很重,我觉着他们形迹可疑,便叫与我一道的人回去禀告大人。”
魏春羽把指头比在唇中,“嘘”了声,半晌冲满面疑惑的人问:“你听到了吗?”
“什么?”
魏春羽眉头一紧,用气音道:“孩子。”
“来不及了,你去找大理寺卿请搜查令,我先进去。”
那人愣了愣:“搜查令的由头要说是什么?”
“拘禁朝廷命官。”
“这、这欺瞒长官的罪责在下担不起。”
魏春羽自耳上摘下一枚刻了小字的红玉耳充,捏着那人的手放至其上:“你路过此处,隐隐听见院内有人呼救,又在直通院外的狗洞旁捡到了这枚耳充。记清了吗?”
“是,大人您千万小心。”
魏春羽见人走远,捏了捏自己空空如也的耳垂,没有东西吊着反而生出痒意、隐隐发胀。
院外是条小巷,人不多。
魏春羽朝来时的方向喊了句“阿星”。
没人理。
他又抬高音量喊了声,引得路过的老伯奇怪地盯了他两眼。
终于身后传来落地声,猫着身的阿青从房檐跳下——“大人,今日下半天又是我。”
见这少年臭着脸,魏春羽不由多问一句:“阿星呢?”
“给了我钱,叫我替他,一个顶俩一会。”
“你刚才在房顶看到什么没有?”
“没有看。非礼勿视。”
“那你趴在那做甚么?”
阿青面无表情地顶着一块被晒红的皮肤道:“晒太阳,长高。”
“”
魏春羽自力更生地爬上了院外的树,目光刚一落到院内的两个人身上,就定住了。他鼻腔中出了口短气,微微摇了摇头。
阿青看着他形迹可疑的主子,主子正拍了拍被树皴剐蹭的外袍,认真地打量他:“你武功怎么样?要是有几个孩子要你偷偷从院子里偷出来,能办到吗?”
“我没偷过孩子。大人,能直接抢吗?”
“你大概抢不过。”
魏春羽叹了半声,朝他摊手:“身上有酒吗?”
“有。”
“拿给我。”
阿青眼睁睁看着那半壶自己省着喝的竹叶青,被他的好主子都浇在了衣袍各处,等主子暴殄天物的举动停止,那被晃荡着的酒壶发出轻而脆的晃荡声,令人心碎。
魏春羽对他的目光浑然不觉,顺手把最后一口灌入口中:“唷,多谢!”
加时加点的替值,本就没拿多少钱,还赔进去半壶竹叶青,一合计白干半天。
阿青深吸了口气,像是劝好了自己:“你去罢,大人!”
被说得好像要上路但确实也差不多的魏春羽:“”
“记好了,一会儿我开始唱曲儿你就爬狗洞进去。”
“大人,我能不能从上面过?”
“不能,他们会抓到你。”
阿青怪道:“里面到底有谁?”
“一个搞法术的。”
“当年怒河一战,对面装神弄鬼,您不是扛着把偃月刀一点儿没怕么?”
“闭嘴,来不及了。狗洞,记住了?”
屈辱点头的阿青拴紧了自己的牛皮酒壶,睁大眼看着他明彻清醒的主子酝酿了一下,脚步蹒跚,眯着眼把自己软塌塌地撞到门上,嘴里还含糊喊着:“云兄!是我呀,我来找你讨药材了——”
里头动静一顿,有人低声道“叫他走”,然而门还是打开了,被门拱到地上的魏春羽烂泥似的瘫软着,冲人笑时酒气冲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