幸好他带的绳索够长,郦羽用力拽了几下,确定没什么大问题后,便抓着岩石慢慢往下沉去。
可峭壁比他预想得还要滑,好几次都差点踩空。郦羽浑身都在颤抖,几乎无数个生死瞬间都在后悔。
并且越想越觉得无法理解。他为何如今要在峭壁悬崖上拼命?为何要在沈家被不认识的女人当牛做马百般辱骂?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?
沈姨将他买回的第一天,他就告诉了沈姨自己的身份,也纠正了很久自己的名字。可沈姨不会写他的名字,只是“雨郎、雨郎”的叫他。
鸟在雨里待久了,羽片便会被浸湿。附着在羽毛上的水使它原本轻盈的身体变沉,难以维持飞行。
然而郦羽太想回家了。
他抹了把脸上几乎快要糊住眼睛的雨水,咬着牙继续缓缓朝红花的方向下沉。等到终于握住朱心藤的花茎,他终于如释重负。
这花长得确实独特,骨朵小而紧凑,远看色泽艳丽,然而凑近一看,其实是花瓣上布满了红点。
郦羽以前只见过蒸晒后的朱心藤,那些红点密密麻麻,让他心里莫名不舒服。他把东西收进背篓,想要赶紧爬上去。却不想没爬几步,右手握紧的岩石忽然裂得粉碎,郦羽一个没抓稳,整个人都悬在半空,仅靠腰上那根绳子把他的命拴着,以防他就这么掉进鬼门关中了。
失去意识前,他竟有一瞬感到解脱。说不定现在就是一场噩梦,自己就这么掉下去,也许那梦就醒了……
昏迷只是短暂的,醒来时,郦羽发现自己非但没有死去,反而身体还靠那根救命的绳子,像秋千一样来回荡着。得亏他平日里吃得少,身形削瘦,也得亏沈姨拿的绳子够结实。
可是不对……他为什么反而感谢起她来了?导致自己变成现在这种境遇的不就是那女人吗?他豁出性命来采这破药,是因为谁的命令?他明明有手有脚,为什么事事都要听她的?
越想这些,郦羽心中的怒气就越旺盛。他红着眼,一把死死抓紧那根保命绳。一步一步向上攀爬而去。等他终于双脚够着地面时,又浑身脱力,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。在爬上来后不久,那雨就下停了。
朱心藤一株便值一贯钱,足够他回京的盘缠。想到这些,郦羽片刻都不想再继续耽搁。他要在天黑前就赶到镇子上,把朱心藤卖了换钱。这样就能摆脱这一切。
可就在他迈着轻快的步子向山下赶去时,突然从林子中传来了声响。
初听还以为是小兽的动静,但当郦羽缓下步伐,仔细一听,却发现是孩童的呜咽声。
并且离他很近。
“有人吗?”
“救命……”
“呜呜…救救我…我爹爹是王爷……”
郦羽心里咯噔了一下。
他想不会这么凑巧吧,原本打算无视那声音继续赶路,不想越是走声音反倒离自己越近了。
他拨开一层又一层的灌木丛,靠近声音的来源。
果不其然,有个像只兔子一样的浑身透湿的小孩瑟瑟发抖地缩着。
怀乐
小孩原本叫得倒是响亮,大概是被郦羽淋了雨后蓬头垢面的样子吓到了,见了树丛中突然出来一个人,连连向后缩了缩。却大概戳到了什么地方,吃痛地叫了一声。
仔细一看,小孩连鞋都没穿,光着的两只脚到处都是血痕。
郦羽却想,娇生惯养出来的小孩到底是跟乡野里那些果然不一样。就算他被打得满身血污,衣衫褴褛间几乎找不见一处完好的地方,可仍不难发现这小孩生得细皮嫩肉,浑身都透着娇气。
原先听到声音就觉得有几分耳熟了,想不到真是那天在草街上被人牙子拉着的那个。
药山村这种黄埃蔽天的地方,乃至附近的镇子都是这样。农家日子过不下去,卖儿卖女都很正常,甚至于把孩子当个物件直接拉出来卖,旁人见了也不过多瞧一眼。习以为常到就像是见了街边的烂泥巴,顶多只是让人脏了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