痕迹仍在,刺疼她双目的却是红肿伤痕下的狰狞旧疤。
抹了药膏的指腹悬在半空,她呆了半晌,仍压不下莫名的鼻酸,一眨眼,滚烫落往他的肩,滑向被衣袍遮掩的腰。
薛瞻盯着墙面的影子,倏而启声,“哭什么?”
明角灯里的烛芯‘啪嗒’一爆,将商月楹唤了回来,她抬着指腹往他的肩背抹去,他仍那般炙热,烫得她想缩回手,又忍不住将药抹匀了,碾平了。
“这些疤,是你父亲打的?”她问出口,双目瞪大,似没想过自己会哑了嗓。
薛瞻复又拢好衣裳,轻蔑笑了笑,“他有何本事能将我打成这样?战场上刀剑无眼,是几年前落下的疤。”
他半侧身,将商月楹拉来身前,接过她手中的药,沾了药膏往她腕间抹去,“元青说得不错,这药有奇效,礼尚往来,夫人替我上药,我也该替夫人上药。”
商月楹瘪瘪嘴,哼出绵绵一声,不去看他,“就不该替你上药,该让你疼得夜里睡不着,刚上了药,有劲了,又来戏弄我了!”
薛瞻替她抹了药,却仍未松开,一下一下磨着她的腕骨,倏道:“往后,侯府那边,就别去了。”
商月楹抿着两片红唇,低首望着他,忽用另一只手挑起他的下颌,拧了眉,撞进他沉静幽深的瞳眸里,“今日在侯府,到底发生了何事?”
薛瞻未答话,未转眸,握着她的手,与她四目相对。
半晌,他道:“没什么。”
那是个肮脏糟污的洞窟,他跨了出来,没有叫她进去的道理。
商月楹双目微颤,使力把手腕从他掌心挣了出来,“薛瞻,其实我一
直想问,你费尽心思娶我是为什么?”
“只因我性子好,好任你拿捏,适合留在你身边做一朵依附于你的莬丝花罢?”
她反剪着手往桌面一撑,俯视他一瞬,又盈盈而笑,只那笑意里,暗掺了一丝她尚未察觉的黯然,“你口口声声唤我夫人,我却连知情的权利都没有,我问你,我算哪门子的夫人?”
“你今日挨了打,明日兴许就能受伤,后日,往后的每一日,我都不知是因何缘故,”她一指自己,“难不成,我年纪尚轻,要在将来某一日,沦为那丧夫、孤苦无依的寡妇?”
薛瞻抬脸,无声把她望着,两片嘴皮翕合,喋喋不休,痛诉他的过分,却又娇憨得实在可爱。
他揽了她的腰往前抱着,忽而埋首在她腰间高亢地笑,宽厚的肩背轻耸着,商月楹愈挣扎,他却揽得愈紧。
嘴硬,心口不一,却如此真切,能叫他寻到一处安心的栖息地。
商月楹忿忿去搡他的肩,“离我远些,你笑什么?”
正欲再使力,腰间一松,薛瞻放开了她,额抵着她的小腹前厮磨,“你才不是莬丝花。”
是一味良药,浸甜了他的孤寂生涯,亦如一叶扁舟,渡他淌过潺潺河流。
“我会惜命,不会早死,更不会留你一人做那孤苦无依的寡妇。”他声音倏软,像辗转拉了一根线,无形中,将她与他牢牢绑在一处。
商月楹望着他的发顶,无声撇撇唇,“真酸,那你倒是与我说,到底发生了何事?”
见他未抬头,她胡乱搓揉一把他的脸,不耐催促道:“说呀!”
薛瞻松了她,道:“夫人可知,而今储位空悬,四位皇子皆有被立储的可能?”
商月楹:“我知道,这事在汴京那帮官眷嘴里都传了个遍了。”
“薛家,虽只有世袭的爵位,却仍被皇子党羽觊觎,”他一指自己,哂笑:“并非因我有多大本事,而是我手下的骁骑营。”
他起身寻来纸笔,提笔蘸墨,画出一个圆,复又在圆中交叉画出两条线,“朝中势力已被暗中分成四派,三皇子母族戚氏虽无实权,根基却稳,门下不少门客坐以待命。”
“二皇子与四皇子各沾一派,五皇子尚无动静,剩下那一派,是如我这般的中立者。”